你敢信吗？美国有个地方，过去一提起就是化学武器库和监狱，简直是地图上被遗忘的角落。这个位于俄勒冈州东北部的荒凉小镇乌马蒂拉，现在居然被科技巨头亚马逊给点石成金了，摇身一变成了滚烫的科技新贵。

房价跟坐了火箭似的直接翻倍，政府的钱袋子更是鼓得吓人，预算足足暴涨了二十倍。可就在这场看似全民狂欢的盛宴背后，尖锐的矛盾已经浮出水面，甚至激烈到要对簿公堂。一个没人要的穷乡僻壤，就这样被卷入了全美最烧钱的基础设施建设浪潮的核心。

要说谁对这变化感受最深，那必须是房产经纪人叶塞尼亚·莱昂-特赫达。她的父母是早年间的墨西哥农场工人，她自己也曾在亚马逊的分拣中心里，体验过一天连轴转12个小时的辛苦。但现在，风水轮流转了。

随着亚马逊数据中心的落地，潮水般涌入的工程师和建筑工人彻底改变了这里的一切。叶塞尼亚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，成了镇上最火的房产经纪人，一年能经手超过三十五套房产交易，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。

她不再是那个在流水线上挣辛苦钱的女孩，而是盘算着在哥伦比亚河边买地盖房，做成时髦的爱彼迎（Airbnb）民宿。她要把这波时代红利，稳稳地变成自己家族的财富基石，让下一代彻底告别父辈的辛劳。

一夜暴富的小镇

很多人都在问，为什么是乌马蒂拉？亚马逊这样的巨头，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不毛之地？答案其实就藏在小镇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里。奔腾不息的哥伦比亚河，为这里带来了极其丰富且廉价的水力发电资源，而广袤空旷的土地，更是建设大型数据中心最完美的温床。

过去，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靠着农业、畜牧业和伐木为生，日子过得平淡无奇。如今，这些传统产业瞬间黯然失色，数据中心成了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“香饽饽”。

其实亚马逊的布局，早在十多年前就在附近的莫罗县悄悄开始了。最初派来的员工都神神秘秘的，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，从不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。当地一家酒吧的老板娘塔米·斯皮尔曼回忆说，那阵仗，简直比传说中的51区还神秘。

谁能想到，当初那些神秘的陌生人，如今成了她酒吧的常客。现在，亚马逊的员工每周都会来这里聚会，光是招待他们，就足够让她轻松付掉整个酒吧的房租。神秘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意和繁荣。

当然，别以为亚马逊是来做慈善的。它看上的，是这里便宜到爆的土地、清洁的水源和取之不尽的电力。作为交换，当地政府给了它巨额的税收减免。这笔交易，让乌马蒂拉的光纤网络直接和湾区、波特兰、西雅图这些科技重镇串联起来，一跃成为美国西海岸重要的数据枢纽。

我们每天刷的短视频，看的NFL橄榄球直播，以及背后支撑人工智能（AI）运行的庞大数据流，都有可能正通过这个昔日的荒凉小镇进行传输和处理。亚马逊甚至还出钱资助当地学校，开设了机器人和金属加工课程，希望能培养出未来的技术工人。但即便如此，人才缺口依然巨大，大量岗位还得从外地招聘。

这股建设热潮，像一块巨大的磁铁，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建筑工人、工程师和配套服务人员涌入这个原本只有八千多人的地区。结果显而易见：房价翻倍，开发商像疯了一样在山坡上开辟新的住宅区，一栋栋新房拔地而起。

本地的混凝土供应商、围栏安装公司，生意好到订单接到手软。电工、焊工和技术员这些蓝领岗位，突然成了通往中产阶级的“黄金跳板”。许多以前只能在田里干农活，或是在薯条加工厂里挥汗如雨的本地工人，终于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。

钱太多也是个麻烦

外来人口的涌入是如此迅猛，以至于当地的房车营地和酒店常年爆满，一房难求。旁边的赫米斯顿市，甚至已经开始规划扩张城市边界，准备迎接更多的机遇。副市长马克·摩根毫不掩饰地说：“这股商业浪潮，我们必须牢牢抓住。”

然而，就在这片繁华似锦的景象之下，危险的暗流早已开始涌动。最先感受到压力的，是那些没能搭上这班“致富快车”的普通蓝领家庭。房价飙升的同时，房租和托儿费用也跟着水涨船高，他们的工资涨幅远远跟不上生活成本的攀升，日子反而过得比以前更艰难了。

再来看看政府这边。乌马蒂拉市的年度预算，从2011年不起眼的700万美元，一路飙升到去年的1.44亿美元，公务员数量也翻了一番。按理说，钱多了，公共服务应该变得更好才对。可现实却是，无论是道路维修、公共安全还是市政管理，都显得力不从心，完全跟不上城市爆炸式增长的步伐。

更要命的问题，出在“分钱”上。亚马逊和其它数据中心开发商，凭借着与政府的特殊协议，并不需要缴纳传统的房产税。取而代之的，是每年向政府支付一笔数百万美元的“非税款项”。

这笔巨款成了人人眼红的“唐僧肉”。学区想要这笔钱来改善教学条件，消防局想要这笔钱来更新设备，警察局也希望能多分一杯羹。到底该怎么分？这笔钱的归属，直接引爆了小镇的政治内斗。

矛盾在今年达到了顶峰。市长凯登·赛普因为在支出问题上与市议会产生了严重分歧，遭到了议会的公开谴责。这位市长也是个硬茬，一怒之下，直接将市经理和几位议员告上了法庭。一个小镇的政治风波，就这样闹到了法庭上，案子至今还在审理中。

喜忧参半的新生活

学校系统同样是喜忧参半。好消息是，得益于外来人口的涌入，学区的学生数量总算止住了连年下滑的趋势，开始回升。在亚马逊的资助下，学校也盖起了崭新的教学楼和设施，看上去光鲜亮丽。由于政府有了新的收入来源，本地居民的税收负担反而还降低了。

可学区主管海蒂·赛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她在接受采访时，脸上写满了愁容：“亚马逊的到来确实改变了一切，但那些崭新的大楼不会自己运作。”她真正发愁的是，有了硬件设施，却没有足够的钱来招聘和留住优秀的老师，更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支持日常的运营成本。

更深层的危机，则潜藏在就业结构中。约翰逊经济咨询公司的一份报告一针见血地指出，数据中心带来的就业机会，具有极大的欺骗性。目前，亚马逊在乌马蒂拉县雇佣了大约3200名员工和承包商，这对于一个总人口仅8万的县来说，是个惊人的数字。

但问题在于，这些岗位中的绝大多数，都与“建设”直接相关。也就是说，人们看到的繁荣，是建立在永不停歇的工地上。一旦数据中心的建设阶段结束，这些成千上万的建筑岗位就会瞬间消失。到那时，小镇的经济将何去何从？

这一点，从已经建成的数据园区就能看出端倪。在那些已经投入运营的园区里，巨大的建筑旁，是同样巨大的、却几乎空无一人的停车场。数据中心一旦建成，日常运营和维护所需要的人手，其实寥寥无几。一个占地广阔、耗电惊人的四栋楼园区，可能只需要140名长期员工。

这种繁荣的脆弱性，让许多人感到不安。就连从这波浪潮中获益最多的地产经纪人叶塞尼亚，也开始表达她的担忧：“如果有一天亚马逊不再继续建造新的数据中心了，会发生什么？我想，并不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选择留下来。”

老居民们的感受则更加复杂，甚至带有一丝伤感。在小镇工作了一辈子的会计师丹尼斯·巴尼特说，以前的乌马蒂拉，走在街上，你几乎认识每一个人，大家会热情地打招呼。而现在，他走在同一条街上，放眼望去，全是陌生的面孔。那种淳朴、熟悉的小镇生活，似乎一去不复返了。